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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封神》剧照

封神“榜”的功能

从“哪吒”系列到“封神”系列，近几年，一改造编自古典演义《封神演义》的电影可谓引人注目。那么，演义中常提到的“封神榜”到底是何含义？

实质上，在演义里，封神榜被设定为武王伐纣干戈的封神名单，姜子牙稳固对正反两边死难将士的魂魄进行重组，将他们分封到雷部、火部、瘟部、斗部、水部、财部、痘部、太岁部等八部正神之中，让他们再行“上岗”，协助昊天天主掌管世界顺序，纠察东谈主间善恶，检举三界功行。但上榜名单是事先圈定好的，姜子牙仅仅个宣榜祭司，故事变装的步履善恶，并不会改变榜单排名和个东谈主气运。那么，这份榜单在故事中还有什么道理呢？

01

“榜”在古代演义中的结构功能

传统民间故事多是单一主东谈主公的短故事，说书东谈主若要将这些短故事敷演成长篇说书，就需要有一根绳索，将开阔同类故事“捆”到一齐。早期的长篇说书，许多脱胎于“英雄皎白”故事，如“桃园三皎白”“五虎将”之类，通过皎白把不同的英雄故事“结”到一齐。宋末元初的“宋江三十六东谈主赞”，将这种小边界的小皎白模式推向了集团式的大皎白模式，原来散布的英雄个体，被三十六东谈主榜单系缚在一个英雄集团之中。原来相互寂然的武松故事和燕青故事，因为这么的榜单，就被系缚在一齐，听众唯有听罢了这三十六东谈主的故事，才算“集皆全套”。

这种“串联式”的英雄故事，亦然长篇英雄史诗最常见的结构模式。以我国著名的英雄史诗为例，蒙古族《江格尔》通过江格尔串联起了洪古尔、萨布尔、萨纳拉等十二名雄狮大将和数千名宝木巴强人的故事；柯尔克孜族《玛纳斯》则分袂理解了英雄玛纳斯过火子孙七代前仆后继抵挡外来滋扰者和各式邪魔势力的故事。每一个英雄故事既寂然成篇，同期亦然举座史诗的一部分。

宋元运行，皎白故事日益流行。据元杂剧《寿亭侯怒斩关平》纪录，关羽等五虎将各有一子，仿照桃园皎白模式，五子皎白，同往征讨江夏张虎。皎白故事的极致发展，便是“石碣”形式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大皎白，正如梁山众头领所称：“寰球之意，物理数定，谁敢违拗！”但是，从东谈主物关连千般性的角度来看，在这种大皎白的大名单中，东谈主与东谈主之间很难保抓合并种“手足”关连。朱仝和李逵便是一双雠敌，正如朱仝说：“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是以说，梁山强人的皎白，是“物理数定”的硬皎白，很出丑管“三皎白”相依为命的情谊内涵。

串联式英雄故事的极致发展，便是榜单式英雄故事。《封神演义》中的封神榜，堪称“收聚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如斯开阔东谈主物，领略无法使用“皎白”的面孔来系缚，只能另谋榜由。

演义中说到姜子牙下山时对封神榜有个浅易顶住：“昊天天主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东谈主谈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这段话过于依稀，所谓阐教、截教、东谈主谈三教分立，属于该书开创。书中对东谈主谈莫得顶住，但是对截教与阐教的矛盾有所顶住，八成是将截教设定为“歪门邪谈”一片。这么一来，等于将“三教并谈”共同拟定的封神榜建设成了不同来历的神灵大榜，当然也就消解了皎白榜单的同质性。

02

封神榜是一谈“壮丁榜”

好多东谈主会将封神榜“榜上有名”交融成“金榜落款”，但封神榜还真不是什么好榜。书中说到正方（西岐）哪吒与反方（朝歌）张桂芳交战时，旁白称：“一个是莲花化身灵珠子，一个是封神榜上一丧门。”正方陆压谈东谈主咒骂反方余元时也说：“你逆天行事，天理明显，况你是封神榜上之东谈主，我不外代天行罚。”即便提到反方忠臣闻太师，书中也称其“无福羽化称谈德，封神榜上列其身”。由此可见，名列封神榜并非幸事。

但凡为纣王服从的反面变装，无数都是截教徒。是以当反方赵公明战死之后，云端娘娘哭谈：“吾师（通天教主）有言，截教门中不许下山；如下山者，封神榜上定是有名，此是天数已定。吾兄不听师言，故此难脱此厄。”这番话暴显露演义的内在逻辑不够严实。既然演义也曾预设了封神榜便是三教教主太始天尊、通天教主、老子三东谈主共同拟定的，一朝见效，就已成天数，弗成更始，那么通天教主又何须申饬“截教门中不许下山”呢？

不外，封神榜也并非一无是处。依据演义设定，应该是昊天天主出任天帝之后，邀请阐教、截教、东谈主谈，三教魁最初议了一个等第圭臬，演义中借太始天尊与通天教主的对话给予讲明：“其时在你碧游宫，共议封神榜，迎面弥封，立有三等：根行深者，成其仙谈；根行稍次，成其神谈；根行微薄，成其东谈主谈，仍堕循环之劫。”也便是说，修谈之士的最高意境是仙谈，其次是神谈，再次是东谈主谈。

那么，修羽化谈的都有哪些东谈主呢？演义中一个也莫得。书中出场的仙东谈主，除了三位教主，便是南极仙翁、度厄真东谈主、太乙真东谈主等，他们一出场便是修仙导师的级别，而况早就了了“圭臬谜底”，全程仅仅坐在涵养席上看门徒们交战，偶尔下场教会一二。

按照书中的设定，神谈比仙谈次一等，正如通天教主所说：“吾三教共议封神，其中有忠臣烈士上榜者，有不羽化谈而成神谈者，各有浅深厚薄，相互分缘，故神有尊卑，死有先后。”通天教主门下，大多法力高强，逞强使性，关节是“疼痛为奸”，是以入不了仙谈，只能留步于神谈。说白了，演义中的封神榜，其实便是昊天天主的内阁“壮丁榜”，大凡具有非凡才气的突降生灵，不管东谈主兽、不管善恶，先将他肉身给隐匿了，摄其英灵，推入内阁，此后量才施用：“虽为恶煞，尔宜克修厥职，毋得再肆凶锋。”

其他如杨戬之流，法力高强，态度也正，关联词既升不上仙谈，也坠不入神谈，那若何办呢？演义中说：“自后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此七东谈主俱是肉身成圣。”按照演义设定，这应该是介于仙与神之间的正果，一种夺胎换骨、超凡入圣的修持意境。

书中唯有姜子牙最为命苦。太始天尊说：“你生来命薄，仙谈难成，只能受东谈主间之福。成汤数尽，周室当兴。你与我代劳封神，下山辅助明主，身为将相，也不枉你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也便是说，姜子牙注定成不了伟人，只配享受东谈主间福禄，是以书中让他少年景熟，八十岁拜相，九十八岁佐文王定寰球，受封于皆，成为皆国鼻祖。

03

民间祭祀仪礼中的封神榜

东谈主类在生养、婚配、示寂、季节挪动等工夫节点上，都有特定的过渡礼节来加以符号。总计典礼在其不休丰富的文化再坐褥历程中，都会附着一定的民间文体。典礼与文体的连合，让典礼充满欢笑或悲情的亏空色调，也让文体充满浓郁的生涯气味。比如，藏族的婚配典礼往往请史诗艺东谈主演唱《格萨尔王》的“跑马称王”，江南的葬礼通常献艺《孟姜女》的“沉送冬装”，求雨典礼则演《窦娥冤》的“六月飞雪”，中元节必演《目连救母》。

江南乡村盛行水陆谈场、罗天大醮、太平清醮等。不管哪种醮仪，在遍请诸神之后，都会有一个超度一火魂的典礼单位。日本学者田仲一成指出：“乡村迎请的许多孤魂牌位之中，战死英灵的神主站在中央，受到最为周全魁伟的奉祀。”从惊羡国度相识的角度来看，这亦然“国度志过旌善，垂诫百世”的举措。民间斋醮科仪中，大凡寰球英灵，不管男女贵贱，不分甲方乙方，以泽量尸都是值得祭祀的。这种祭祀榜单与封神榜极为相通。

封神榜不管从榜单结构如故名单数目上看，都受到民间醮仪请神榜的影响。《封神演义》成书之后，这份榜单回流民间，进一步丰富和细化了民间的斋醮科仪。江西、湖南、四川的打醮举止，献艺频率最高的大戏包括《目连》《岳飞》《西游》《封神》等，其中《封神》篇幅最大，本数最多。四川的封神戏包括《背榜下山》《文王访贤》，以及《斩二妖》《斩将封神》等四十八本。有些地点在七月十五这天整日只演《封神》，临了一册必演《斩将封神》。

不管从历史造成如故试验功能来说，封神榜都有其着实道理，但从故事结构的角度来看，《封神演义》即使足够不提封神榜，也涓滴不会影响武王伐纣干戈的举座叙事。因此，电影《封神》淡化了封神榜当作“名单”的性质，加多了一个新的设定：“封神榜只能由寰球共主开启。”这么一来，电影故事就赋予了封神榜“问鼎寰球共主”的皎洁功能，启动了正邪两边的夺榜之争。从故事学的角度来看，这一设定无疑是奏凯的。

（作家：施爱东🦄九游娱乐(中国)网址在线，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体筹商所筹商员）